思祐到家的時候,媽正在煮他最愛吃的冰糖銀耳蓮子湯,看到思祐,她嚇了一跳:「你怎麼跑回來了?你不是說,要從打工的地方直接去考試?」

「晚上考翻書題,我忘了帶課本。」

「喔?」媽看著他肩上那只重甸甸的背包,將信將疑。

翻書考試要用的課本,他不是一早就塞進包包裡了嗎?

媽心下納悶,卻先不拆穿他。

這孩子,明明心中有鬼,看你鬼扯到幾時?

媽故作輕鬆,湊近他耳邊問:「幹嘛悶悶不樂?漂亮女生來找你,應該高興才對啊。」

思祐大驚。

莫非媽已經知道了?!

媽見他一臉驚詫,笑著解釋:「剛才阿凡達他們來店裡,說有兩個麻豆級的美女去冰店找你,你跟著她們走了。我還以為你跟美女談完,會回冰店或直接去學校呢。」

思祐瞪大了眼看著媽,媽自顧自繼續說:「趙哥嫉妒得不得了,一直用頭撞牆壁,撞得整張臉都紅了,所以我請他們一人一杯仙草茶降降火。」

「白吃白喝,可惡!」思祐忍不住罵。

聽媽的語氣,顯然並不知道兩姊妹的來歷,思祐先是鬆了口氣,頓時又為自己即將對媽說謊感到莫大壓力。

媽拉著他坐下,端給他一碗熱騰騰的蓮子湯:「本來打算冰起來,給你晚上考完試回來吃的。既然被你撞見,先招待你一碗。」

思祐努力擠出一絲笑容,不敢直視媽的臉,低頭盯著那碗蓮子湯,不發一語。

面對最愛的甜點,他舌下不知怎地竟泛起一絲苦澀,提不起半點食慾。他緩緩伸手,舀了一匙蓮子,懸在湯碗上方,半天沒吃。他嘆了口氣,放下湯匙,已在空氣中冷卻的四五顆蓮子又重新浸回熱湯裡。

此時的他,滿腦子只想著一件事:

媽是江河集團總裁江裕展的情婦;

而他,是江裕展跟媽婚外情產下的私生子。

從小到大,他因為沒有爸爸,受盡同學的嘲笑欺凌。原來爸還好好地活在世上,媽何以要讓他覺得,他是個沒爹的孤兒?

他想問媽,又怕惹媽生氣,一時不知該用哪種表情來面對她。

一連串反常的舉止,路人都看得出思祐鬱鬱寡歡,何況是最瞭解他的媽?媽收起笑容,關切地問:「發生什麼事了?誰欺負你嗎?」

思祐一怔,忙不迭搖頭:「沒……沒有啊。」

媽不信,正色質問:「你從小就是這樣,七情六慾全寫在臉上,藏不住半點心事。你剛一進門,我就察覺事態不對。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,一定有問題!」

思祐叫苦連天,不知該不該把真相告訴媽。

思祺交代,時機尚未成熟,要他先對媽保密。然自思祐會說話以來,一直跟媽無話不談,要他把這麼大的事瞞著媽,已夠令他寢食難安,媽這一施壓,他頓時方寸大亂。

不過他萬萬沒想到,媽下一句竟然是:「誰那麼大膽找你麻煩,告訴媽,媽去揍他!」

媽的語氣,活像個殺人不見血的女土匪。思祐被媽滑稽的肢體語言逗得哈哈大笑,原本緊繃的氣氛登時緩和許多。

猶豫了幾分鐘,他終於決定向媽倒戈,壯起膽子開口:「媽,我……我有一件事想問你。」

「什麼事這麼正經八百?」媽笑瞇瞇:「放馬過來,媽見招拆招、有問必答!」

思祐凝視著媽,從小他就覺得媽超美,白晳的皮膚加上細細的鳳眼,蕩漾著古典絕塵的氣質。每次媽到學校幫他送便當開水,都會引起同學一陣騷動。開家長會的時候,來參加的爸爸們也總會以「祐祐好可愛、好乖哇」為話引,藉故跟媽多講幾句話。

「嗯……我想問的就是……」吞吞吐吐半天,好不容易問出以下的句子:「我爸……其實是姓江對不對?」

講到最後幾個字,他聲音已細如蚊鳴。

媽臉色愀然大變,原本透紅的雙腮倏地慘白,表情異常嚴肅。思祐見狀,嚇得手足無措,想找些別的話題來緩頰,腦子卻一片空白,不知怎麼收拾才好。

「誰告訴你的?是那兩個女生?」媽的聲音冷得像冰:「她們是誰?」

思祐無從推諉,只得把下午的事一五一十告訴媽。媽越聽越氣,到後來竟全身發抖:「太可惡了!她們以為自己是誰,居然敢來編派你?」

還沒說到兩姊妹幫他安排相親的部分,媽已經四肢無力,癱倒在思祐對面的椅子上。思祐起身要去扶她,媽搖手示意不用了。

思祐心虛地看著媽,為自己的輕率懊悔不已。媽把頭埋進雙掌之間,半日無語,思祐也沒敢出聲。母子兩沈默對坐良久,媽終於抬頭,幽幽地問:「我一直騙你說你爸死了,你怨我嗎?」

思祐一怔,沒料到媽會有此一問,連連搖手:「怎……怎麼會呢?我想,媽這樣說,一定有媽的理由……」

媽淡淡一笑,笑容裡有一絲欣慰。「如果你知道你爸是個什麼樣的人,就會明白他真的死不足惜。」

思祐幾乎不敢呼吸,靜靜等待媽即將告訴他的故事。

 

「我跟你爸,是透過音樂會結緣。說來好笑,你爸根本不懂音樂,之所以會來,是拗不過朋友的大力邀請。那個朋友,叫陸青陽,跟你爸是大學化工系的同學,百年難得一見的研發天才。大學畢業後,他們合開了一間食品公司,陸青陽負責研發、你爸負責推廣,幹得有聲有色。你爸能有今天,陸青陽功不可沒。

「遇上你爸之前,我就認識陸青陽。他熱愛古典樂,中學本來想考音樂班攻讀小提琴,卻因為出車禍手受傷,不得不忍痛放棄。當時他就立志:將來要賺大錢支持有天分的小提琴手。挖掘新人的過程中,他無意間聽見我演奏,根據他的說法──『驚為天人』!或許是我們有緣,他居然承諾我,會盡最大努力,把我捧成女生版的帕爾曼(註)。」

媽提到陸青陽時,唇梢微微上揚,眼角也閃過一絲罕見的溫柔。思祐從未見過她這等柔情,心頭微微一震。

「那天,陸青陽找你爸來聽我演奏,就是想把我引見給你爸,遊說你爸贊助我發片。陸青陽始料未及的是,你爸已經坐享齊人之福,居然還會對我有非分之想。我又年輕不懂事,沒被有錢人捧過,傻傻地就被你爸騙到了手。

「我懷孕之後,陸青陽覺得對我不起,親自登門來向我道歉。但我從沒有怪過他,那不是他的錯!為了我,他還跟你爸吵了好幾次架。他說只要我拿掉孩子,他會給我足夠的錢,讓我到國外重新開始。我還有大好前途,不該被你爸耽誤。偏偏你爸不這麼想。你爸說,我懷孕是江家的事,陸青陽管不著。加上你爸一心想要兒子,無論如何不可能讓我去墮胎。

「陸青陽說不過你爸,又勸不動我,氣得跟你爸鬧拆夥。剛好那時候,公司發生了另一件事,導致了陸青陽跟你爸的決裂。

「你出生前幾個月,陸青陽研發出一款液態果糖,甜度比砂糖高,只要一點點就可以達到效果,連帶減少熱量的攝取,很適合有糖尿病或怕胖的消費者。你爸認為,這麼好的東西,理應調高售價,強調它跟其他產品的差異。陸青陽卻有不同的意見。他覺得現代人飲食太不健康,應該從最基本的調味開始改善。為了推廣養生概念,不能賣得太貴,以免消費者望之卻步。僵持到後來的結果,陸青陽毅然出走,另闢一間公司賣他的果糖。

「你爸那個人,天生的梟雄性格。即使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朋友,一旦威脅到他的地位,他就要跟對方鬥到底。陸青陽成立新公司,多少費了些時間張羅人事場地,果糖的問市遂被你爸佔了先機。江家果糖的定價,是一般糖的兩倍。但因為用起來方便,熱量又低,銷量出奇地好。這一炮打響了名號,消費者都認為果糖是江家首創,陸青陽慢了一步上市,反而有點模仿的味道了。

「多年搭檔變成競爭對手,你爸當然不爽,幾次派人去陸青陽公司挑釁,揚言要收購陸青陽,都被陸青陽轟出來。陸青陽相信,只要假以時日,消費者會明白誰的產品有價值。

「事實證明,陸青陽的堅持有道理。賣了一陣子之後,消費者發現陸家果糖品質不輸江家果糖,價格又低廉得多,紛紛改買陸家果糖。你爸見陸青陽生意好轉,心有不甘,揚言予以痛擊。你想都想不到,他手段有多狠──他買通中盤,低價收購市面上所有陸家果糖。陸家以為貨銷完了,還在沾沾自喜,哪想到你爸把貨都囤起來,消費者根本買不到!等陸家第二批貨完工準備鋪貨,你爸就推出『買江家果糖送陸家果糖』的活動,架上不管江家還是陸家果糖,都是江家供應,陸青陽的貨打不進通路,只好堆回倉庫。你爸出清了陸家果糖,陸青陽終於有機會進貨,你爸又低價促銷江家果糖。消費者的心態,都是貪小便宜,看到江家果糖折扣大,當然趁機搶購。經過這一環扣一環地折騰,陸家的業績從此一蹶不振。

「陸青陽向銀行貸了一大筆錢,聘了好幾十個員工,所有籌碼都押在這一注,豈知你爸刻薄寡恩,全不念昔日情分,一心要把陸青陽逼入絕境。陸青陽還不出利息,又沒錢付薪水,只好回頭找你爸談併購。你猜,你爸怎麼說?」

思祐突然被問,一時答不上來,支支吾吾地說:「呃……爸怎麼說我是不知道,換成是我,我不會眼睜睜看著朋友破產……」

思祐的媽冷笑:「不是說『虎父無犬子』嗎?怎麼你就沒你爸狠?告訴你吧,陸青陽來求你爸那天,我也在場。當時的陸青陽,也不過三十開外,居然焦慮得頭髮全白,憔悴得不成人形。當初意氣風發說要捧紅我的奕奕神采,蕩然無存!即使是不相干的人,也會想幫他一把,你爸跟他那麼多年交情,只換來一句:『幫忙?可以,拿你的命來求我!』」

江裕展那句話,讓思祐背脊發涼,不敢相信生父竟是恁般無情之人。

「聽見你爸那樣說,我嚇了一大跳,趕緊幫陸青陽求情。我說要不是陸青陽,你爸也不可能發跡,就算兩人要較勁,也證明是你爸贏了,何必做得那麼絕?唉,我要是不開口就好了,這一多嘴,你爸反而更恨陸青陽。他說:『你以為世上少了陸青陽,我江裕展就爬不上來?一山不容二虎,我跟他,只能有一個勝出!』打從陸青陽自立門戶,兩人便恩斷義絕,你爸自認再不欠陸青陽什麼。

「不僅如此,他還懷疑我跟陸青陽關係曖昧,才會一個勁兒替他說話。

「你爸那麼過分,我氣得跟他冷戰了好幾天,但那也幫不了陸青陽。幾天後,有人發現陸青陽在車子裡燒炭自殺,留下懷孕的妻子和一雙稚齡兒女。警方在陸青陽身上,找出一封給你爸的遺書,說他拿命來求了,希望你爸履行承諾,照顧他的家人和員工。你爸樂得趁虛而入,接收了陸青陽公司所有設備資產,至於員工,你爸把他們壓榨乾了,就一一遣散。我要他幫幫陸青陽的妻兒,他卻說,他們無依無靠是陸青陽造成的,不關他的事!

「可憐陸青陽的家人,爸爸沒了、公司也沒了,車子房子都被法拍,淪落到露宿街頭的地步。陸青陽的孩子我見過,每回碰見我們,總是『江叔叔、席阿姨』地叫得好甜,可愛得不得了!我真不懂你爸怎麼忍心,冷眼旁觀他們受苦受難?

「我拿出身上所有積蓄,找到陸青陽的妻子交給了她,但我能做的實在有限,頂多讓他們飽餐幾頓,治標不治本。那次之後,我就再沒見過他們。他們在哪兒、過得好不好,甚至是不是還活著,我都無從得知。回想起來,我真的對不起陸青陽。他對我,畢竟有知遇之恩。他過世之後,我暗地裡對天發誓:這輩子再也不拉小提琴了!」

講起陸家悲慘的遭遇,媽眼中泛起了晶瑩淚光,聲音也微帶哽咽,顯然有萬般不捨。思祐感覺得到,媽對陸青陽,確實懷有一分獨特的情愫。

「看盡了你爸的作風,我徹底心寒,偷偷收拾了行李,連夜搬離你爸租給我的那間房子。離開的時候,我什麼也沒拿。他賺的一分一毫,都是剝削他人得來的黑心錢,拿他的錢,會髒了我的手!

 「你爸發現我跑了,大發雷霆,派人到處找,我就到處藏,兩個人玩起躲貓貓。為了養活你,我幹過各式各樣的粗活,辛苦歸辛苦,但我寧可在工地裡搬鋼筋水泥,也不願再重拾提琴。算起來,那也是一種告別過去的方式──拋開小提琴,我才能徹底忘掉陸青陽、忘掉你爸爸!

「後來,你爸的大老婆,也就是思祺的媽,比你爸搶先一步找到我。那個女人,窮得只剩下錢,一來就說了些恫嚇的話,要我趁早消失,別妄想瓜分江家的財產。她張牙舞爪,我無欲則剛。我早就不想跟江裕展糾纏,更沒想過拿江家的好處,他們嚇不到我!」

媽說到這裡,定定看著思祐,嚴正告誡:「倒是你。雖說你流著江裕展的血,但我不准你和江家有任何牽連。你要靠自己的雙手證明:不靠江家,你反而活得更好!懂嗎?」

思祐唯唯諾諾地點頭,面對莊嚴不可侵犯的媽,未敢有半分忤逆。但他想起思祺提到江家大老婆拿錢給媽的事,伺機向媽求證:「思祺說,她媽拿了一筆錢給你做生意……她是騙我的?」

媽哼了一聲:「思祺那丫頭,不曉得是被她媽矇混了還是自己亂編,居然扯出那種謊話。她媽才沒那麼好心!我永遠記得,她找了兩個彪形大漢,惡狠狠架住我,說她才是江裕展名正言順的妻子,江裕展所有財產她都有一分,我拿了江家多少金銀珠寶,全是她的,要我一文不差吐還她。我說要錢沒有、要命一條,但若要我的命,等我生完孩子再來拿。孩子光溜溜來到世上,除了江裕展的種,可沒拿江家半毛。她不信我,叫兩個大漢翻遍我房間又搜我的身,扒走了江裕展送我的一支錶,確認我身上什麼也沒了,才肯罷休。」

思祐恨得牙癢癢:「居然這樣欺負我媽,我一定找她們算帳!」

難怪思祺要他別跟媽提起三人之間的對話,原來她們說的,壓根兒就不是真相!

媽無奈地笑笑:「算了吧,大戶人家有錢有勢,你又能拿他們怎麼辦?我只是想提醒你,不管思祺還是思礽的媽,都不是簡單人物。思祺的媽臨去前,警告了我一句,這輩子不許再跟你爸聯絡,否則孩子就別想長大。事隔多年,兩姊妹突然冒出來,說你爸指名把遺產給你,我懷疑它的真實性,就算是真的,我也看不出用意何在,極可能另有隱情。」

「江家的女人,不知覬覦你爸的遺產多久了。看到半路殺出一個你,心態絕對無法平衡。她們拉攏你,顯然只想利用你來對付律師。之後會使出什麼手段來爭產,我不敢想也懶得去想。你可別當她們的傀儡,到頭來沾得一身腥。」

思祐「嗯」了一聲,默默回憶下午聽見的故事,仍有一事叫他困惑:「江家的律師,也就是她們說的叔公,真的幹了許多不法勾當嗎?」

「我跟江家的人很少接觸,」媽沈吟:「但我聽陸青陽說過,江家如果硬要挑出一個好人,大概就只有那位叔公。至於他怎麼個好法,我就不清楚了。」

思祺姊妹和媽描述的過去,宛如狂風暴雨鋪天蓋地席捲而來,對思祐的心神造成了極大衝擊,令他頭昏眼茫。他相信媽說的每一句話,媽沒理由騙他。不過思祺和思礽兩姊妹一搭一唱,講得煞有介事,思祐承認有一瞬間,自己差點就被她們唬住。他心裡藏了個疙瘩,不知該不該提,反覆思量一陣,還是決定跟媽挑明:「媽,既然你不希罕江家,為何還要按江家族譜給我取名字?」

媽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問,從容一笑,說道:「我不喜歡江家,但你畢竟留著江家的血。給你取這名字,是要讓你知道,你不是來路不明的雜種。你爸再怎麼可惡,你還是他的兒子。」

思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,這其中太多恩怨糾葛,他真的被弄糊塗了。

還是媽腦子清晰,牢牢惦記著他晚上要考試,拍了拍他的肩:「時間不早了,準備一下去學校吧。」

思祐如夢初醒,看了看手錶,已經四點十五分,赫然想起思祺兩姊妹要他四點半抵達小港機場。媽見他面有難色,奇問:「怎麼啦?」

思祐面色躊躇:「她們要我四點半到機場,我不知道該不該去……」當下把兩姊妹替他安排相親的事說了。媽又好氣又好笑:「大學都沒畢業呢,相什麼親?幫你討老婆,居然不讓我知道,那兩姊妹真的是頭殼壞掉!她們的話,你聽聽就算,不必太當真。你只管去考試,有媽在,諒她們也不敢為難你!」

跟媽談完,思祐的心頓時輕鬆不少。他拿出手機:「那我打給思祺,跟她們說我不去了。」怎知他在口袋裡摸來摸去,就是摸不著那張抄了兩姊妹電話的Starbucks餐巾紙。

「奇怪,她們的電話,我明明放在口袋啊……」他翻遍全身上下,一無所獲。「會不會是騎腳踏車回來的路上,被風吹走了?」

「找不到就算了,不用打了。」媽勸他:「考試要緊。相親不去就不去。兩個小丫頭,還能把你怎麼樣?」

思祐別無選擇,只得打消通知兩姊妹的念頭,將那碗冰糖蓮子囫圇吞個精光,背起了背包,趕去學校參加考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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