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曦在西門町拉了將近六小時的琴,熙來攘往的人群喧雜,蓋過了她的音樂聲,人們知道有個街頭藝人在表演,卻沒人留心她奏的是什麼曲子。

原本只打算拉三小時,誰知一直沒人來卡位,小曦反正不想回家,索性拉琴拉個夠。

夜幕逐漸低垂,一轉眼就快九點了。小曦略舒展一下疲憊的身子,倒出收錢桶裡的零錢數了數──

半天下來,根本沒進帳多少,才賺了幾百塊。

周圍熱鬧依舊,她卻感到陣陣心涼。

回去吧,小曦告訴自己,再撐下去,也於事無補。

她收起小提琴,扛起一身沉重的樂器,走去搭捷運。搭到台北車站,本來該換車的,她卻忽然覺得饑餓難耐,超想吃昆陽站出口附近一家糕餅店賣的黑糖蛋塔。

光是想到烘烤時傳出的陣陣奶油和雞蛋香味,還有酥鬆而又紥實的餅皮,她就口水直冒。

這麼晚了,不曉得還有沒有?

明知希望渺茫,但說不上為什麼,她就是覺得非吃到不可。

於是,她臨時變卦,讓藍線捷運一路將她載往昆陽。

很不幸,小曦趕到的時候,店家鐵門正好拉下。小曦失望不已,只好另尋他處。正常情況下,她應該要往光亮的忠孝東路方向覓食,偏偏她餓得頭昏眼花,本就不大靈光的她變得更加遲鈍,竟然逆向朝著遠離馬路的靜巷裡走去。

走著走著,周圍的燈火越來越是暗淡。她隱隱感到自己走錯了路,偏偏雙腳不聽使喚,只覺全身筋骨好酸、好累、好無力,真想就這麼當街躺下,沉沉睡去……

意識飄搖中,幾條高大的人影倏地竄到她面前。

「終於找到你了,」其中一人用陰沉的聲音說:「陸小姐!」

 

小曦被幾個大男人拉到死巷末尾的牆角,領頭那人滿臉橫肉、鼻樑上架了一幅黑框眼鏡,不懷好意地睨視她:「你那死鬼老爸欠了二十多年的債,也該還一還了!」

小曦像一隻被狼群圍攻的小兔子,睜大一雙飽受驚嚇的眼睛:「你們……你們是誰?」

「我們啊?」黑框眼鏡男整了整衣襟,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,在小曦面前晃動,用力擠出一個「專業」的微笑:「我們是『徵信尋人損害賠償兼信用逾期應收帳款管理顧問集團股份有限公司』,近幾年超夯的新興服務業,有聽過吧?」

……全場一片死寂。

小曦夥同黑框眼鏡男帶來那幾個小嘍囉,呆呆地看著他。

「我們角頭的名字這麼長喔?聽都聽不懂!」一個菜鳥嘍囉跟同伴竊竊私語,被黑框眼鏡男聽見,破口大罵:「不知死的猴囝仔(註:台語「兔崽子」),沒見識就別囉唆!」

菜鳥嘍囉趕緊閉嘴。黑框眼鏡男被澆了冷水,覺得無趣,索性恢復黑道本色,粗聲粗氣地解釋:「簡單地說,就是討債公司啦。你爸當年跟錢莊借了三十萬,人家看他可憐、算他便宜,只跟他收三分利,結果他一塊錢也沒還!三十萬滾到現在,已經翻了三十幾倍、超過一千萬了!」

小曦仍是呆呆地看著他,一顆心不住地下沉、下沉……

「說起來,你媽也真會躲,偷偷摸摸把小孩養這麼大!既然小孩長大、會賺錢了,老爸欠下的債,就要幫忙處理處理,才是為人子女應盡的孝道!」

小曦沒有反應。

一千萬吶!

乾脆把她殺了吧。

夾著小提琴站了一整個下午,她也才賺不到一千塊!

「你這副嬌滴滴的樣子,也不好把你逼得太絕……讓你分期付款好了。說!你打算一天還多少?」

……我沒錢。」

「沒錢?沒錢就想辦法賺哪。援交、陪酒……很多高薪的工作可以做嘛。」

「我才不要援交!」

「是不要,還是不會?」黑框眼鏡男湊近小曦,露出可怖的淫笑:「看你長得挺標致的,說不定有當花魁的潛力。需要調教的話,敝公司的同事都很有經驗,可以免費指導你喔。」

他一邊說、一邊朝身後那幾個小嘍囉比了個手勢,小嘍囉會意,同時逼近一步,用猥褻的表情盯著小曦,蠢蠢欲動。

黑框眼鏡男率先伸出手指,在小曦白皙的臉蛋來回蹭了蹭,讚嘆:「還是幼齒的好,皮膚真水嫩!」

小曦感到一陣噁心,朝黑框眼鏡男吐了一口口水。黑框眼鏡男臉色瞬間凍結,抹去臉上的口水,用沾了口水的手掌搧她兩記耳刮子,森然下令:「剝光她的衣服,給她上援交課!」

那群嘍囉早巴不得一句,聽見可以動手,登時一擁而上,餓虎撲羊般準備分食小曦。

小曦忍著臉上的紅熱腫痛,死命掙扎,試圖從七、八隻鹹豬手包圍底下逃脫,但那群嘍囉難得分到好料,煮熟的鴨子,豈會輕易放過?小曦和他們搏鬥拉扯,畫面活脫便是A片的強暴鏡頭。

就在最危急的時候,一輛在昏暗路燈下泛著黃光的跑車,朝小曦疾馳而來──

「快上車!」

眾嘍囉的眼睛被燈光照射得睜不開,本能地鬆開了手,小曦不及多想,衝進駕駛人替她開好了門的右前座。

「那是大黃蜂耶!」一名嘍囉驚喊。

大黃蜂接到了小曦,立即加速揚長而去,留下那幫討債公司的惡徒在原地不住叫罵。

菜鳥嘍囉苦著臉問:「老大,怎麼辦?」

黑框眼鏡男望著消失在巷口的跑車,撂下狠話:「繼續盯!救走她那輛車若敢再來,一併教訓!媽的開那麼趴(註:拉風)的車,不狠狠刮他一層皮,您北(註:台語自稱「你老子」,罵人的話)給你當馬騎!」

 

小曦坐上思祐駕駛的大黃蜂,用力喘著氣。回想剛才的驚險,她仍心有餘悸。

偷眼凝望努力操控方向盤的思祐,小曦不由得心跳加速──

是早上那個幫忙她收拾樂器的、有著溫暖笑容的可愛大男孩!

這是第二次,在她需要幫助時,男孩就忽然出現在她身邊。

小曦心中栗六,而此時的思祐,則正冒著冷汗在找路。他英雄救美成功,表面上帥到有找,骨子裡其實也嚇壞了。

他萬萬沒想到,誤闖一條烏漆嘛黑的死巷,竟會讓他再度撞見那名琴聲扣人心弦的清秀女孩。

他更加想不到,不食人間煙火的音樂才女,居然會遭到討債集團威脅,而他居然還英勇地從黑道魔掌中救下了她。

整個救人過程,最令思祐害怕的,倒不是那群歹徒,而是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算不算會開車,萬一在千鈞一髮之際出了意外,撞壞車子事小,鬧出人命可就茲事體大。

撞死那群嘍囉,至多殺人償命。倘若傷的是女孩,就算讓他代替女孩死了、死前忍受千刀萬剮的凌遲、死後再下十八層地獄受苦受難,也不足以彌補他對女孩的心疼和虧欠。

才不過緣鏗一面,怎麼就會有這樣深的羈絆?

他腦海中閃過一個詭異的想法:

之所以開錯路闖進這條巷子,或許是上天刻意安排、就是要讓他來救女孩的!

叔公扔下他一個人練車時,說了一句:「好好學,會有用的。」

莫非……那也算是一種直覺?

如果是的話,直覺這玩意兒,還真不容小覷!

小曦雙眼呆滯,臉朝窗外發了很長一會兒愣,才終於找回元神,轉向思祐,怯怯地說:「……謝謝你。」

「不用謝……我應該的……」思祐有一搭沒一搭。不是他故意冷落小曦,而是他忙著辨認路標上的字,不敢分神跟小曦聊天。直到他確認自己走的方向是對的,才大大鬆口氣,半開玩笑對小曦說:「短短一天之內,我們就遇見了兩次,你不覺得很有緣嗎?」

小曦嫣然一笑:「對啊,短短一天之內,你就幫了我兩次。看來我們不但有緣,還是很特殊的緣!」

此話一出,連她自己都嚇一跳──她幾時學會了對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子,講出如此挑逗的話?

完全不像她的作風!

她對自己發過誓,不可以再喜歡上任何人的。

「可不可以問一下……你叫什麼名字啊?」思祐不知小曦內心風雲翻湧,大剌剌地提問。

……我叫小曦,晨曦的曦。」

「小曦……好陽光的名字!我叫思祐,思念的思、保祐的祐,是「示」字旁的祐,你可以叫我西施柚,也有人叫我哈姆祐,因為他們說我長得像哈姆太郎……

「哈姆祐」是思祐除了「西施柚」的另一個綽號。男同學習慣喊他「西施柚」,喜歡小寵物的女同學,則偏愛與他外表較為相襯的「哈姆祐」。

他自顧自嘰哩呱啦說個沒完,殊不知他一句無心的評論,卻勾起了小曦的惆悵。

她爸爸的名字裡有個「陽」,因此爸媽給家裡每個小孩,都起了跟日頭有關的名字。

企盼著孩子們的生命能如陽光般燦爛,怎知他們這一輩子,都註定要被揮之不去的陰霾籠罩?

思祐持續發問:「你琴拉得超讚的,為什麼不去考街頭藝人執照?」

小曦的語氣很無奈:「我有去報名啊,而且……還報了三次!」

「那麼難考喔?」思祐張大了嘴:「你那麼厲害,居然考不過?!」

……」小曦沉默幾秒,低聲招認:「是我自己不好。」

原來,小曦讀書的時候丟三落四,如今出了社會,人長心不長,照樣瞻前不顧後、一天到晚凸槌。

她前後報名了三次街頭藝人考試,錢都繳了,哪想到第一次睡過頭忘了去考試、第二次用三個鬧鐘強迫自己提早出門卻跑錯了地方、最後一次則是記得去考試也順利找到考場──

卻忘了帶樂器!

思祐臉上爬過三條線,一整個癱軟無力。

「你……還滿扯的……

小曦脫線的性格,似乎跟思祐認識的某人很像。

紅燈轉綠,燈光切換那一剎那,思祐的視網膜閃過阿凡達傻笑的臉。

?!

去去去!

思祐氣急敗壞,刪除腦中不要的影像檔。

雖說是要好的哥兒們,但在這時候冒出來,實在太煞風景了!

「沒辦法,我天生腦筋不好,記性也不好,很多重要的事情都忘記。」小曦語氣充滿了無奈。

思祐驅散阿凡達的陰魂,脫口冒出一句:「別的不記得沒關係,記得我就好了。」

不說還好,這話一迸出口,他的心差點也跟著跳出來。

才第二次見面,就講得這麼白,會不會唐突了佳人?

「你說什麼?」

隔壁的車恰巧在按喇叭,小曦根本沒聽見。

「沒……沒什麼。」思祐暗自慶幸,卻又難掩失落,趁小曦沒發現,趕緊掉轉話題:「我媽也很會拉小提琴!」

他講這句話的時候,臉還很熱。

「真的?」講起音樂,小曦好奇心溢於言表:「她喜歡誰的作品?」

「不知道。」思祐頓了頓:「我從沒聽她拉過。」

小曦「喔」了一聲,有點失望。思祐接著解釋:「我媽說,小提琴會讓她想起悲傷的過去。對她而言,小提琴代表了她曾經深愛過卻又失去了的一切,唯有徹底放棄小提琴,她才能走出傷痛。」

「再多的愛,終究只能帶來悲傷。」小曦心有戚戚焉:「愛不見得能讓你笑,卻一定會害你哭。人不要有愛,反而會活得比較輕鬆。我媽一直是這樣教我的……

「我不同意!」思祐展現難得的認真:「我認為這個世界,還是要有愛才能運轉!從小到大,各種快樂的回憶,都是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陪著我創造的。要想愛一個人愛得完整,或許不那麼容易,可是就算再難,我也會努力學習愛……不只要愛,還要笑著愛、帶給我愛的人快樂……

「你太理想主義了!」小曦打斷他:「現實可沒那麼好說話。」

思祐無意與她爭辯,只是轉過頭凝望著她,堅定地宣示:「我會證明給你看:我絕對要讓我愛的人快樂!」

在思祐注視下,小曦雙頰瞬間紅到耳根,不置可否回了一句:「隨便你!」

她想不透也不敢去想,思祐打算怎樣「證明給她看」。

反正……不關她的事!

「嗯哼……」思祐作勢輕咳,試圖化解車裡的尷尬:「在我證明給你看之前,你得先告訴我一件事。」

「什麼事?」小曦正襟危坐。

「你家到底在哪裡?」

 

送小曦平安抵達住處,思祐在街上千折百轉、迷路了近兩小時,才摸回信義區的小豪宅。到家的時候,已是凌晨一點多。

警衛一看到大黃蜂,主動替他打開車庫的門,還親自下樓領他去正確的停車格。

看來早在思祐住進來之前,警衛就認識這隻來頭不小的大黃蜂了。

一進門,思祐連脫鞋的力氣都沒有,軟綿綿靠在門上,身子直直地往下墜,屁股撞到了地也不覺得痛,整個人恍恍惚惚,只想吐。

一般人若遭黑道綁票還差點送命,通常在脫離險境那一刻就崩潰了。偏偏思祐連氣都沒來得及喘,即被叔公趕鴨子上架硬逼著學車。冒著生命危險把車開回台北,又誤打誤撞在討債集團包圍下搶救小曦。儘管兩個人都安全了,跟小曦在車上獨處,又激起了他一陣陣排山倒海的情緒起伏。

直到這一刻,思祐持續處在緊繃狀態的身心才稍微鬆懈,登時感到一股遲來的、驚魂甫定的虛脫。

弄不清在地上坐了多久,思祐長長吁了口氣,起身拍拍屁股,有氣無力地走進房間。

倒在二十萬的床墊上,思祐四肢酸軟,確定自己很累、很累……

可他就是睡不著!

他氣得重重一拳打在床上──真是有夠歹命!難得睡這麼高級的床,居然連著兩個晚上失眠!

忽然,他心念一動,掏出手機來看。

思祺思礽那兩姐妹發現他不見了,居然一通電話也沒打來?

算了吧,那兩個蛇蝎心腸的女人,即使打來也只是關心自己的利益,哪在乎思祐的死活?

一檢查手機才發現──電池死了!

怪不得這麼久沒響。

跟外界失聯這段時間,有沒有大事發生?

媽怎樣了呢?

思祐越想越不自在。

要知道X世代的年輕人,即使手機不通,至少也得上網看電郵打即時通,否則便會有種與世隔絕的焦慮感,令他們惶惶不安。

與其坐在這裡乾著急,不如動身尋求解決。思祐再度出門,想看看附近有沒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網咖。捲入江家遺產風波,料不準還會碰上多少麻煩,他無論如何得發email給高雄幾個死黨,告知他們事態嚴重,請他們幫忙保護媽。

在捷運市府站附近的巷子摸來摸去,還真給他摸到了一間提供餐點飲料的網咖。

距離現在最近的一餐,是早上跟方玉嬋母女吃的相親飯。思祐不由得佩服自己:怎麼有辦法餓那麼久而不自知?

可見他遭遇的種種事件,對他的精神衝擊實在太大,連吃飯這麼重要的事都忘記了!

他點了一分維力炸醬麵加荷包蛋。剛連上MSN,便有一長串離線訊息爭先恐後地跳出來:

阿凡達 說:

l      西施柚

l      你家的店被砸了!!

l      你失蹤了嗎?

l      要不要我去報警?

看看時間,那是阿凡達打電話給他之前寄來的。

思祐直想撞牆。

他在心裡大吼:我如果失蹤了,怎麼可能看到你的MSN還回答你啊?

問那種沒大腦的問題,真的是……讓人很難放心的傢伙!

接下來的留言是趙哥。

趙哥 說:

l      在嗎?

l      哈姆祐?!

l      哈姆祐,你在不在線上?

l      ~~哈姆祐!! 哈姆祐小弟弟,聽到請回答!!

思祐選用自己的女生版綽號「哈姆祐」作為MSN暱稱。一票死黨中,只有趙哥會三不五時跟著女同學喊他「哈姆祐」。根據趙哥的說法,這麼做可以跟女同學拉近距離,「是有策略性的!」

只可惜,趙哥喊「哈姆祐」喊到思祐耳朵都快長繭了,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個。

思祐繼續點留言。

趙哥 說:

l      哈姆祐小弟弟! 哈姆祐小弟弟! 你家的奶茶已經搖好了,您北限你一分鐘以內趕緊回來喝,不然珍珠爛掉,您北是概不負責喔~~

搞什麼?!

思祐失聲笑出來。

好久沒有人逗他笑了。

其實從思祺思祐來冰店找他,到目前為止也才過了一天一夜多一點,然而中間發生了太多驚心動魄、始料未及的事,讓他感覺像煎熬了一世紀那麼長。

一連好幾聲由低而高的「咚」,有人正用MSN猛敲思祐。

是趙哥。

這麼晚了,趙哥還不睡?

趙哥 說:

l      西施柚!!

l      你在不在?

l      呼叫西施柚!

思祐趕緊回覆。

哈姆祐 說:

l      hi

趙哥 說:

l      終於找到你了!! (感動)

l      你可以上網啦?

哈姆祐 說:

l      我在網咖

趙哥 說:

l      旁邊有沒有間諜?

哈姆祐 說:

l      ~就我而已

趙哥 說:

l      阿甘拜託他爸替你媽辦了轉院 

l      榮總有你姊的眼線 

l      我們覺得你媽待在那兒不安全

哈姆祐 說:

l      甘溫!! ()

趙哥 說:

l      阿甘他爸是醫生

l      他會治好你媽

哈姆祐 說:

l      謝謝!! (飆淚)

l      等一下

l      阿甘他爸好像是法醫耶?!

趙哥 說:

l      醫生應該都會治吧??

哈姆祐 說:

l      是醬嗎??

趙哥 說:

l      你一個人在台北,不大安全

l      過幾天

l      我跟阿凡達,阿甘會去看你

思祐上台北之後的生活,豈止用「不大安全」足以形容?跟迅猛龍相親、遭黑道綁票、成天挨打挨殺,還被人遺棄在荒郊野外、不得不無照駕駛才回得了家……

更慘的是,人生地不熟,他連個可以說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!

唯一的一件好事,大概只有認識了小曦。

哈姆祐 說:

l      台北很危險 我碰到每個人都是瘋子!

l      你們還是別來的好

l      你們來 只是冒險 沒有多大意義

趙哥 說:

l      意義是三小?!我只知道義氣!!

思祐在電腦前面笑了出來,引來鄰座打怪的國中生側目。笑歸笑,思祐心裡同時湧上了一股熱流,熨燙著他全身每個細胞。

有這群好友相挺,他永遠不會寂寞。

跟趙哥聊了一陣,思祐心情輕鬆許多,也開始有了睡意,連打了十幾個呵欠,打起字來漸漸語無倫次。

趙哥 說:

l      你累了嗎?!

l      喝蠻牛?

l      不然早點睡

l      早點睡吧,明天還要戰鬥

l      人生就是不斷的戰鬥

l      我愛九把刀

哈姆祐 說:

l      真的累了

l      我們都去睡好了

趙哥 說:

l     

l      一起睡!!

哈姆祐 說:

l      ~~

 

隔天一早,還不到八點鐘,小豪宅門鈴大作。三點多才睡著的思祐,萬分不情願地起身,揉著惺忪的雙眼來開門。

門一開,思祐睡意全消,本能地挺直了身子。

「雷公好……不不不!叔公好!」

思祐心想這下完了,豈料雷正諭氣定神閑:「你怎麼知道,我的名字跟雷公有關?」

……啊?」

雷正諭露出前所未見的親和微笑:「故事很長,有機會慢慢跟你說。」

思祐說不出地錯愕。

這是夢吧?

放任思祐開著大黃蜂自生自滅的雷正諭,還有如此友善的一面?

「不請我進去坐坐?」

「進來吧。」思祐打了個哈欠,讓開通道方便雷正諭進屋:「隨便坐。要不要喝點什麼?」

「有什麼可以喝的?」

「什麼都沒有。」

「那你還問!?」

「禮貌上總要問一下嘛,一般人都會很客氣地說不用了啊。」思祐翻箱倒櫃找出一只玻璃杯:「你很渴的話,喝自來水好了。」

「不必了!」

「你不喝喔?」思祐把玻璃杯放回去:「也好,省得洗。」

若是在清醒狀態,思祐斷不敢對雷正諭恁般沒大沒小,但他一大早被吵醒,仗著還有幾分下床氣,想到什麼說什麼。

雷正諭不以為意,大大方方坐下,對思祐說:「江家找你回來的理由,你應該明白吧?」

思祐聳了聳肩:「明白是一回事,認同又是另一回事。」

雷正諭裝作沒聽見,逕自往下說:「你爸失去意識之前,特別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。等你通過了接下來的一連串考驗,我就會把江家真正重要的東西交給你。」

「江家真正重要的東西……是什麼?」

「現在還不方便說。總有一天,你會知道的。」雷正諭頓了一頓,故作神秘:「為了幫助你早日找出答案,我帶你去見一個重要的人。」

「誰?」

「一個有能力左右你未來的人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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